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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混合着消毒水特有的、浓烈到有些呛人的气味,像一层黏腻的膜,包裹着都煦混沌的意识。
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,眼前模糊的光影晃动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聚焦。
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、惨白的天花板,还有悬挂在架子上的、半袋透明的液体,正顺着细细的管子流下来。
她迟钝地转动了一下眼球,看到了趴伏在床边、一个熟悉又略显陌生的身影。
那身影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外套,肩膀瘦削,头发随意地挽着,几缕花白的发丝垂落下来,遮住了部分脸庞。
是妈妈。
都煦很久很久没见过她了。
她的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是微微蹙起的,眼角和嘴角刻着深深的、疲惫的纹路。
都煦张了张嘴,想说话,喉咙却干涩得只发出了一点微弱的气音。
这细微的动静还是惊醒了床边的人。
妈妈猛地抬起头,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先是茫然,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。
泪水瞬间盈满眼眶,顺着脸颊滑落。
“煦煦?!
你醒了?!
老天奶!
你真的醒了?!”
妈妈猛地站起来,双手小心翼翼、却又带着无法控制的激动,捧住都煦的脸颊,像是确认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,“太好了…太好了…我的好孩子…”
她语无伦次,眼泪掉得更凶了。
都煦被母亲的反应弄得有些懵。
她眨了眨眼,环顾这间干净却冰冷的病房,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“妈…”
她艰难地发出声音,喉咙疼得厉害,“我…怎么了?这是…哪里?您怎么…回来了?”
妈妈连忙擦掉眼泪,手忙脚乱地拿起旁边桌上的水杯,插上吸管,小心翼翼地凑到都煦嘴边。
“别急别急,慢慢喝点水…这里是市里的大医院。
你…你昏迷了好久…”
她的声音又哽咽了,“有一个月了…”
一个月?!
都煦含住吸管,小口地啜着温水,冰凉的水滑过干涸的喉咙,带来一丝舒缓。
她努力回想,记忆却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、无法穿透的迷雾。
她对自己所遭遇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印象,最近的一段记忆还是自己再平常不过的普通的学校生活。
然后呢?发生了什么?为什么会在医院?为什么妈妈会在这里?
“妈…我怎么…进医院的?”
都煦喝完水,声音稍微清亮了一点,但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茫然,“我…不记得了…我好像…是在学校吧?”
妈妈的眼泪又涌了出来,她紧紧握住都煦没有输液的那只手,力道大得让都煦有些疼,“是有人…有好人…救了你们!”
“那天晚上…听说行政楼起了大火!
火好大!
有人冲进去,把你和你朋友一起背出来了!
送到医院…医生说再晚一点就…”
她说不下去了,只是用力握着都煦的手,仿佛一松手女儿就会消失。
朋友?
都煦更加迷惑了。
她努力在空白的记忆里搜寻。
朋友?
她好像一直是独来独往的。
学校里大家都忙自己的,她习惯了一个人。
谁会和她一起被救出来?
“我朋友?”
都煦迟疑地问,“谁啊?”
“就是…跟你一起被救出来的那个姑娘啊!
高高瘦瘦的,长得挺好看…”
妈妈努力描述着,“她家里人来把她接走了,好像是大城市来的…叫什么来着…唉,当时兵荒马乱的,我也记不清了…姓楚吗?还是姓陈啊…”
都煦在记忆里搜索着这两个姓氏的同学,只有模糊的几个影像,没有特别亲近的。
她完全想不起有这样一个人,更不记得自己和对方经历过什么生死时刻。
“学校…行政楼…大火?”
都煦重复着这几个词,试图将它们拼凑起来,但脑海里只有一片空白。
她甚至记不起行政楼具体的样子。
“对啊!
当晚是下着瓢泼大雨啊!”
妈妈的语气也充满了不可思议,“所有人都说怪得很!
那么大的雨,那火却越烧越旺!
消防车来了都扑不灭!
烧得只剩个空架子了!”
大火…暴雨…烧不灭…都煦听着,只觉得像在听一个遥远而离奇的故事,与自己毫无关系。
她微微皱起眉,还是想不起任何片段。
“还有…”
妈妈后怕地说,“警察后来查了,说是有人故意放的火!
那个人…自己跑去自首了!
叫什么胡玥!
听说…是你们那个死了的李老师的朋友?真是个疯子啊!”
胡玥?
李文溪老师?
死了?
都煦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李文溪老师…她记得,是她们的数学老师,人很好,讲课清楚,对她也不错。
她死了?
被烧死了?
“钱校长…还有李文溪老师…都…?”
“唉…都死了…”
妈妈叹了口气,脸上有恐惧,也有庆幸,“钱校长听说就在着火那楼里…李老师…好像也是这个胡玥杀的,就在她自己家里!
你说这人多可怕!
简直是魔鬼!
好好的学校,被一把火烧没了…也死了这么多人…”
妈妈用力握紧都煦的手,“煦煦,别想了,都过去了!
妈想好了,这地方太邪门了!
等你好了,妈就带你走!
离开这儿!
回妈工作那边去!
妈在那给你联系新学校!
咱们离这些破事远远的!”
离开?
都煦看着妈妈憔悴却无比坚定的脸,感受到她掌心的温暖和那份不容置疑的保护欲。
虽然她对妈妈口中的“破事”
毫无记忆,对那个“朋友”
也毫无印象,但离开这个让她莫名感到一丝压抑的地方,似乎也不错。
她顺从地点点头,声音很轻,带着一种大病初愈的虚弱和疲惫:“好…听您的。”
——在医院又住了些日子,都煦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。
她身上的外伤愈合得不错,只是脖子上有一道深色的、形状有些奇怪的咬痕,医生说可能会留疤。
手臂和额角也有浅浅的疤痕。
她看着镜子里这些陌生的痕迹,心里没有任何波澜,仿佛在看别人的身体。
她的记忆始终停留在平静的校园生活片段里,再往后,就是一片空白。
医生说她可能经历了巨大的刺激或创伤,大脑启动了保护机制,让她忘记了那些不好的事情。
妈妈听了,反而更坚定了要带她离开的决心。
终于可以出院了。
妈妈带着都煦回到镇上那栋破旧的小楼,收拾东西。
推开吱呀作响的房门,一股久无人居的尘埃味扑面而来。
屋子里的摆设和她记忆里差不多,只是蒙上了一层薄灰。
都煦站在门口,看着这个自己住了不算久的小空间,心里有种莫名的疏离感。
她开始默默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