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退相干之城》7 人口优化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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鸣声在黎明前的雾气中显得格外沉闷。
王攀贴着墙根移动，量子谐振器在口袋里持续震动，干扰着街道上的监控纳米蜂群。
就在刚刚，系统育婴中心的人形机器人又从 B7带走了他刚出生的女儿，襁褓上的编号牌“HS7066502B3”在月光下闪着冷光。
“根据《人口优化法》第7章第7条，”机器人用甜腻的电子音宣布，“幼儿将进入社会化培养阶段。”它胸前的显示屏闪烁着标准微笑表情，却掩盖不住机械臂末端的注射器闪着寒光。
王攀的视网膜银环微微发热，视野边缘浮现出孟欣留下的警告文字：跟踪距离保持77米，运输车有生命扫描系统…
转过第七居住环的拐角，雾气突然变得浓稠，带着金属氧化物的刺鼻味道，运输车在标着“市政附属设施”的灰色建筑前停下，建筑外墙上布满了蜂巢状的通风口，每个孔洞都渗出淡绿色气体。
王攀的谐振器表面瞬间结霜，显示空气中的记忆干扰剂浓度已达到危险值。
当机器人抱着襁褓进入建筑时，王攀冒险贴近窗户，透过防爆玻璃，他看到数十个同样的运输机器人正排队通过安检，走廊尽头的圆形大厅里，穿着银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正在给婴儿们分组，他们手持的扫描仪在孩子们后颈处寻找着什么，不时发出“滴滴”的确认音。
王攀的微型相机捕捉到了骇人的画面：某个工作人员掀开502B3的后颈皮肤，露出下面的数据接口，婴儿不哭不闹，安静地任由对方将芯片插入，随后她的虹膜银环突然扩散至整个眼球，又迅速恢复原状。
“又是一个高兼容性的宝贝。”工作人员对同事说，声音透过通风口隐约传出，“直接送A级课程，一个月后可以参加市政官预备选拔。”
同事翻开记录板：“父母基因标记显示有反抗倾向，需要额外注射记忆阻断剂。”
王攀的血液瞬间冻结，他后退时踩断了树枝，声响触发了建筑外围的声波探测器。
三个蜘蛛形警卫机器人从雾中现身，腹部的透明舱里装着某种活体组织样本，就在扫描光束即将照到他时，一双手突然将他拉进排水管道。
“你想害死所有人吗？”是孟欣的声音，但比平时低沉沙哑。
王攀转身时差点惊叫出声——妻子左半张脸布满了金属纹路，机械眼的目镜换成了红色滤光片，她脖颈处的编号“HS7066500“正在皮下发光，亮度随呼吸频率变化。
孟欣递给他一个呼吸面罩：“记忆干扰剂会激活你体内的纳米机械群。”她指向灰色建筑地下，“那里才是真正的训练中心，我们的孩子会被送去那里。”
排水管道通向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，数百个透明培养舱排列成红色建筑的形状，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不同年龄的儿童。
王攀的视网膜银环自动对焦，看到502B3正在中央舱体里快速发育——就这么一会儿功夫，婴儿已经长到三岁左右的模样。
“这是量子加速生长舱。”孟欣的机械眼投射出数据流，“一个月相当于八年。”她调出另一个画面：标着“A级课程”的区域里，十几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八岁孩童正在学习操控市政厅的模型，他们脖颈后都闪着“HS7066”的编号。
王攀猛然惊觉，他与母亲在天堂养老院门前诀别时年仅八岁，按照“量子加速生长舱”的算法，那不过是系统判定他“出生”后的第一个月，难怪那些记忆碎片如此鲜活清晰，仿佛昨日重现……
而刚刚出生一个月的他，便与母亲永远分别……
王攀正感慨间，他的相机突然发出过热警报，他刚拍下三张照片，设备就自动重启，存储器里的所有影像都变成了天堂养老院的宣传照。
更可怕的是，他发现自己正在快速遗忘刚才看到的所有细节，就像有块橡皮擦在脑中来回涂抹。
“记忆阻断剂生效了。”孟欣给他注射了一管银色液体，“这是我父亲研发的临时抗剂，只能维持七分钟。”液体流入血管时，王攀看到自己皮肤下浮现出微型电路般的纹路。
他们躲在通风井里观察，下方实验室的白板上写着今日课程：市政官基础职能：记忆分配与痛苦调控。
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正在给孩童们演示如何操作控制台，屏幕上显示着王攀熟悉的界面——正是红色盛宴的记忆萃取系统简化版。
“这些孩子”王攀的声音哽在喉咙里。
“所有送了 A级课程的孩子，是他们设计的市政官接班人。”孟欣的机械臂弹出一个全息投影，显示着城市管理架构图，“每七年换届一次，旧市政官会被回收制成标准餐添加剂，新市政官从这些孩子中选出。”
投影切换到红色盛宴的实时画面：某个标着“Phase 6回收区”的车间里，上一任市政官的身体正在被分解，他的机械部分被小心取出，而生物组织则送入萃取管道。
画面角落的计数器显示：
记忆基质库存：77
情感浓缩液：66
HS系列标记蛋白：93
王攀的七分钟记忆保护即将结束，在意识再次模糊前，他死死盯着女儿所在的培养舱。
502B3突然转头看向通风口，嘴唇蠕动，似是在传递着无声的信息：父亲，我保存着您被删除的记忆，当红色月亮出现时，来第七层找我…
黑暗吞没意识前的最后一刻，王攀感觉孟欣在他手里塞了什么东西。
醒来时，他躺在自家沙发上，控制中枢正用欢快的声音宣布：“幼儿社会化培养进展顺利，您已获得额外生育积分，你可以继续生养第二个属于自己的宝宝！”
墙上的屏幕自动播放着女儿在育婴中心的画面——一个长相相似的婴儿正在标准玩具堆里微笑。
但王攀的视网膜银环看到了破绽：画面右下角的时间戳是伪造的，而婴儿虹膜里缺少502B3特有的十字形纹路。
而此刻，孟欣正在床上熟睡，她均匀的呼吸声在静谧的房间里轻轻回荡，时而化作几声慵懒的微鼾，为这个冰冷的夜晚增添了几分生命的温度。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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