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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周五，序城的枯叶从枝头跃下，终于完成这场漫长而悄然的投降。

冬天来了。

后台窗户大开，山水靠着窗呵出一口气，白雾模糊了眼前的萧瑟。主持人的开场白快要结束，山水跟着礼仪往台前走，迎着台下的掌声，她在分享席坐下。

放眼望去，台下人头攒动，签售会座无虚席。

她成功了。终于成功了。

“《溺秋》是山水老师的首作，一经问世便获得了一致好评，在上周更是拿到了最受文坛瞩目的新锐作家荣誉。那山水老师能不能跟大家分享一下，《溺秋》这本书的创作背景是怎样的？”

明明是在室内，暖气适宜，可当山水举起话筒，“ta”的音刚刚吐出，却像在室外似的，仿佛一团透明的雾模糊了一切，连带着台下的窸窣嘈杂和无数陌生殷切的目光，通通被吞了个干净。

她不应声，兢兢业业的主持人立马笑着接过:“相信在座的读者朋友都看过这本书了，书中的两位主角从小就是玩伴，一路相扶相持，从小镇走向都市，很难不让人为她们的真挚友情动容。因为写得太真实动情，许多读者甚至在猜测这是不是取材于山水老师的真实经历。”

台下在笑，窸窣声更大，但山水还陷在那场凭空生出的雾里。直到主持人坐过来了点，没拿话筒的那只手掩在小桌几底下轻拍她膝盖两次。伴随着下意识的吸气声，浓雾和思绪都被收回。

“一路扶持相伴的朋友可没那么容易遇到，我就是个写故事的，没那么多真实经历拿来取材。”

话说完的那刻，山水松了口气。她没骗人，故事本来就是假的。

签售环节漫长，但这是山水的第一次成功，她很认真地坚持。《溺秋》是她第一本书，读者也是第一次认识她，签售过程也多是念叨几句“山水老师，这本书我真的很喜欢！”“以后会一直支持你的！”。

诸如此类的话，听得山水很满足。

“山水老师，陈溺和沈丘真的是友情吗？”

这份满足止于一声突兀的疑问。

问话的是个学生装扮的女生，神情激动忐忑，仿佛在窥探一个不可言说的秘密。

山水干脆利落签下自己的名字——她已经偷偷练习了两个晚上，能确保落下的每一个签名行云流水毫无偏移。

“你看到的是什么就是什么。”

秘密不可言说，说出来便不是秘密。作为秘密的缔造者，山水有保护它的责任。

女孩因窥得秘密而欣喜若狂，捧着墨迹未干的扉页痴笑跑远。山水也因字里行间传递的信号终被发现而欣慰，落下下一个签名时竟手抖了半分，在最后一捺末尾留下一个黑点。

可惜了，第一次成功没做到完美。

山水怨怪自己，回到潮闷破旧的出租屋时差点忘了抽回钥匙，还是邻居奶奶路过提醒。

“别关门别关门，钥匙还在门上呢！”

山水恍然回神，着急忙慌收好钥匙。对面飘来一股饭菜香味，她看到奶奶手里拎着的包装袋，对奶奶笑了笑。“何奶奶，您不会刚下完馆子回来吧？小云姐又不在家啊？”

“何云那丫头整天忙这忙那的，你说说，都这么忙了还要管着我，外头的吃的色香味俱全，怎么就不能吃了！”奶奶顺手给山水一个打包盒，“炸肉丸，好吃的！小陈你拿回去尝尝！”

山水没客气，说了几句好听话，脚一蹬，走廊的声控灯亮了。“奶奶您慢走！”她刚弯腰换鞋，门都没来得及关，那股饭菜香又飘回来了。

何奶奶站在门口，目露关切地问:“小陈，我那大侄女的公司你投简历没有？你放心，我都跟她说过了，说我有个小邻居，叫陈溺，正儿八经本科毕业，什么都能干，也不挑，有活就行。大侄女答应我了，会给你份工作的，小陈你也别拖着，早点跟她联系。一直没工作可不行，你一个人在序城，伤了病了都没钱去医院！”

山水一只脚塞着拖鞋，一只脚踩着黑乎乎的鞋面，边笑边听。“知道了何奶奶，您快回去吧，被小云姐抓到就不好了。”

确认走廊的声控灯再也没亮起，山水慢慢收回笑，趿着拖鞋把包一扔，整个人倒进沙发里。潮湿的霉味从沙发内钻出来。难闻，恶心，但最熟悉。山水贪婪地呼吸纳存。

包开了道口子，样书从里面滑落，书页翻开，正正好，是故事第一页。

「玉兰镇的人都知道，陈溺和沈丘打从娘胎里就是朋友。好朋友，最好的朋友。」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