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里长出来的小杂草,一边告诉大人:“前两天警察来找过我了,关于当年的那场车祸,警察怀疑是故意谋杀,所以会重启调查,能交的证据材料我已经都交上去了。”
“我知道我做得不够好,这些年我总是刻意回避跟人谈论你们,好像不提起,一切就过去了一样,但事实上我们谁都没能走出那一晚。”
“你们还会怪我吗?”
“要是不怪我的话,那就多到我的梦里见见我吧。”
楼明叙抬手摸了摸周言脑袋,柔软的发丝被太阳晒得微微发烫。
周言从未在楼明叙面前展露过一点痛苦,哪怕是重度抑郁的那两年在周言口中也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“现在好多了”。
这个人不善于表白,更不会倾诉烦恼,所有不好的情绪全都吞进肚子里,完成一次次自我消化和蜕变。
楼明叙看到周言哽咽地祈求父母的宽恕和托梦,心中顿时爬满酸楚。
原来自己眼中那个强大到不需要任何安慰的人,也会在大人面前表现出脆弱又无力的一面。
“没有人是无所不能的,叔叔阿姨也不可能会怪你的,这一切又不是你的错。”楼明叙轻轻地拥住周言的肩膀,“你已经做得很好很好了。”
“谢谢你安慰我。”周言说。
“我只是说了些实话而已。”
和父母聊完天,周言起身拍拍裤子,楼明叙指着那盒刚拆封的蛋黄酥说:“这个,不带走吗?”
“晚点墓园的人会收走。”周言说。
“看着还蛮好吃的。”楼明叙没有在这样的墓园祭拜过去世的人,也不懂规矩,“不能带走吗?叔叔阿姨应该已经吃完了吧?”
周言这才知道是某人自己想吃,笑道:“你想吃直接拿啊。”
楼明叙直接抱走一盒:“我怕他们怪我嘛。”
周言觉得好笑:“他们怎么可能会怪你?我爸妈其实很温和的。”
“对啊,”楼明叙的眼神变得很硬气:“所以他们又怎么可能会怪你呢。”
周言有点想哭,楼明叙总能一下击中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。
回到律所九点多,当事人在门口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。
对方是个年轻女孩,个头矮小,衣着朴素,戴一副好多年前流行的大黑框眼镜,看起来还没有成年。
周言忙给对方开门,招呼道:“不好意思,我来晚了些,进来坐。”
“不晚,”女生说,“我们约的就是三十分,是今天的公交司机开得比较快。”
女生之前在电话里只预约了一下见面的时间,说具体的问题想等见了面再详谈。
也是聊了一会儿,楼明叙才意识到这孩子遇到的是刑事方面的困扰。
女孩的父母之前是经人相亲认识的,感情一般,后来父亲染上赌瘾后,常常因为钱的事情家暴她的母亲。
母亲文化程度低,又是从重男轻女的家庭里面成长起来的,“出嫁从夫”的思想钢印已经牢牢地刻在她的骨子里了,她不懂反抗,也不敢离婚,做的最勇敢的事情是违背丈夫的意愿,赚钱把女儿送到寄宿制学校读书,让她远离家庭。
女孩的父亲在外面欠了高利贷近三百万,眼瞅着这辈子都还不清了,高利贷上门让女孩出去卖,母亲这才幡然醒悟。
听说“人死债消”,女孩母亲在一个夜晚举起菜刀对着丈夫的脖子砍了下去。
一刀毙命。
“现在我妈妈被关起来了,可能会被判死刑,我想请问下,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警察不判我妈死刑?”女孩眼神无助地望向周言,说话的时候,手指还不停地揪着衣摆。
楼明叙回头,目光不自觉落在了周言显示器后面那张写有“不接刑事案”的纸片上。
女孩也才注意到那张纸,愣了下,惶恐道:“不好意思,我不知道你不接刑事案……”
周言突然撕下那张纸片,团成球,丢进垃圾桶,然后微笑地对女孩说:“首先我得告诉你,警察只负责查案,他们不判刑,其次,我没有不接刑事案。你妈妈的事,我会尽所能地试一试。”
楼明叙觉得周言在说这话时,眼睛清澈明亮,语调也昂扬许多,仿佛是和过去那个总是选择回避的周言做了告别。
这一天的工作量不是很多,周言提前下班,突发奇想地想带楼明叙去市里吃东西。
自从买了电车以后,这样的突发奇想有过很多次,有次凌晨楼明叙觉得肚子饿,周言立刻从床上竖起来发出邀请:“要不要去夜市逛逛,买点小吃?”
“今天吃什么?”楼明叙说着,手上已经迫不及待地把电脑关了,“晚点要不要去看电影?新上映的一部悬疑题材的,评分很高。”
“好啊,”周言给小咪的饭盆里倒了点冻干和猫粮,又把水碗补满,回头对楼明叙说:“我带你去吃我以前最爱的一家汤包吧,他家的粉丝汤是一绝。”
周言从上初中开始,就和父母一起搬去市区住了,这家汤包店就开在他们小区对面,走过去不到十分钟。
汤包馆最早只有十多平米的门面,如今已经买下左右两家商铺,拓宽到六十多平,三层楼高,被营销成当地网红美食。
门口停着的大众车也变成了帅气的剪刀门超跑,据说是老板给儿子买的。
晚餐时间,店里忙得热火朝天,也没有位置可以坐,周言点完东西,让老板直接打包。
“打包到车里吃啊?”楼明叙问。
“回家吃啊。”周言朝马路对面努努嘴,“我家就在那小区,走过去一小会儿。”
楼明叙不可置信:“你要带我去你以前的家?”
“对啊,你之前不是说想去吗?”
“我没想到你还记得……”
“我一直都记得。”
不论是爸妈的房子还是爷爷奶奶的房子,密码用的都是周言的生日。
“欢迎参观……不用换鞋子了。”周言站在玄关,对着正在弯腰找拖鞋的楼明叙说。
房子是新中式的装修,目之所及全是书和中古风摆件,墙上是些刺绣和水墨画,简洁中又不失风雅,很符合楼明叙对公务员一家的刻板印象。
“这地段可不便宜,你爸妈当年的眼光可够好的。”楼明叙把周言卧室里面的窗帘拉开,这里既靠近繁华的商业街,又是闹中取静的地段,房价到现在仍旧只增不减。
“他们当年是看中了实验中学的名额才买在这边的,也没想到后来周边经济发展得这么迅速。”
太久没有回家,屋里到处都是灰尘,周言找到一根鸡毛掸子,简单清扫了一下书桌,又翻出一叠纸垫在桌子上。
“咱就在这儿吃吧。”
楼明叙刚一坐下,就看到桌上的纸箱里收着许多面锦旗。
“这全是送给你爸的诶,看来你爸生前没少做好事呢。”
“嗯,他是个比较淳朴且善良的人。”
很多人在同样的岗位上呆久了,都会感到厌倦,疲惫,尤其是像检察官这样每天和罪犯打交道的,见到的都是人性最丑陋的一面,感到消极、无能为力是特别常见的情况,所以年纪越大,就越少有奋不顾身的冲动和执拗的善良了。
但在周言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