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宿舍,麦苗被一阵压抑的啜泣声惊醒。
她翻身下床,借着月光看见下铺的张一娟蜷缩成一团,肩膀不住地抖动。
“一娟?”麦苗轻声唤道。
哭声戛然而止。
张一娟用被子蒙住头:“没、没事……………”
次日清晨,秋红主动帮张一娟洗工作服。
“一娟,你这衣服领子都磨破了。”秋红抖开那件蓝色工装,突然从口袋里掉出一个小药瓶。
她刚要捡起,张一娟疯了一样冲过来夺走。
“别碰我的东西!”张一娟眼睛布满血丝。
麦苗冷眼旁观,撇了撇嘴:“出什么事也是她自找的。
话虽这么说,她还是注意到张一娟手腕上可疑的淤青。
洗衣房里,秋红一边搓衣服一边叹气:“一娟最近怪怪的,昨晚我还看见她在厕所吐”
“管好你自己吧。”麦苗用力拧干床单,“福建人本来就瞧不起我们,别给人看笑话。”
正说着,秋红看见隔壁水龙头哗哗流水却没人用,心疼地过去关上。
一个烫着卷发的女工突然冲进来:“谁让你动我东西的?我内衣呢?”
“我没??”秋红话未说完,对方已经掀翻了她的洗衣盆。
湿漉漉的衣服撒了一地,秋红的脸涨得通红。
张一娟闻声赶来,用宁夏方言劈头盖脸一顿骂。
卷发女工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镇住,悻悻离去。
秋红蹲在地上捡衣服,眼泪砸在水泥地上。
“都欺负我们………………”张一娟突然也哭起来,“尤其是刘家强那个混蛋现在连钱也没挣到”
麦苗站在门口,拳头攥得发白。
她大步走进来,一把拉起秋红:“哭有什么用?明天考核,我们西北班必须全部通过!”
她目光灼灼地扫过每个人,“只要好好练习,一定能挣到钱!”
接下来的三天,麦苗带着姐妹们加班加点训练。
缝纫机的哒哒声常常持续到深夜,她们互相纠正针法,分享提速技巧。
杨主任第三次考核那天,麦苗的手指被针扎出了血,她悄悄在裤子上抹掉,没让任何人发现。
“西北班全员通过!”厂长的宣布引来一片欢呼。
麦苗以第一名的成绩被调往质检部,秋红她们也保住了流水线的工作。
庆祝聚餐上,秋红举着橘子汽水:“敬麦苗!没有你我们早被赶回老家了!”
姑娘们笑作一团,麦苗也难得露出笑容。
但当她独处时,眼前总会浮现水花服饰明亮的车间……………
那里的机器没这么快,工资没这么高,但至少不会有人诬陷你偷内衣。
身边的同事都是西海固的邻居,也没有任何的歧视和鄙视,此时的麦苗也是第一次出现了后悔。
夜深人静,麦苗摸出马得宝的照片。
照片背面写着一个厦门地址,她无数次想写信,又无数次把信纸揉碎。
窗外是陌生的霓虹,而她的思绪已经飞越千山万水,回到了西海固的黄土坡。
此时的西海固,马得宝正和尕娃在恶臭中挥汗如雨。
因为他们在厦门同样遇到了许问题,听说老家在推行蘑菇种植,兄弟俩索性回到老家创业。
而马得福自然是很支持马得宝的想法,毕竟他也没办法一直负责蘑菇种植。
他们按照凌一农的要求,将牲畜粪便、麦秸和菌草按比例混合堆肥。
三月的阳光已经有些毒辣,发酵的热气熏得人睁不开眼。
“呕??”马得宝冲出大棚干呕起来,“教授,这比旱厕还臭十倍!”
凌一农头也不抬:“嫌臭?去买拖拉机啊,那个香。”
他指的是李大有父子新买的红色拖拉机,这几天在村里耀武扬威地开来开去。
尕娃倒是适应得快,他捂着口鼻坚持记录堆肥温度:“得宝,凌教授说发酵到60度才能杀菌”
马得宝用袖子抹了把脸,重新扎进大棚。
汗水混合着粪肥的臭味,让他像从粪坑里捞出来一样。
路过的村民纷纷掩鼻绕行,几个小孩追着他喊“臭蛋”。
“得宝,你这是何苦呢?”李大有点着旱烟蹲在地头,“买台拖拉机,给人拉拉货,一天也能挣几十块。”
马得宝嘿嘿一笑:“大有叔,等我的蘑菇长出来,一天能挣您一礼拜的钱!”
“吹吧你就!”李大有吐了口痰,“跟你爹一个德行,净想些虚头巴脑的!”
夜深人静,马得宝就着煤油灯研读凌一农给的资料。
那些专业术语像天书一样,但他硬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啃。
有时困极了,他就想起麦苗
她一个人在福建,肯定也在拼命学习新东西吧?
半个月后,堆肥终于完成。
凌一农检查时难得露出笑容:“不错,比村里其他人堆的好。”
马得宝和尕娃相视一笑,脸上的晒伤都跟着舒展开来。
装袋接种那天,全村人都来看热闹。
一直观望的邻居背着手在大棚里转悠,突然指着菌袋问:“这白毛毛就是蘑菇?咋跟发霉似的?”
“叔,这是菌丝。”马得宝耐心解释,“再过半个月就能出菇了。”
“哼,我看悬。”邻居心情复杂的摇着头走了,但马得宝注意到他在门口偷偷回头看了好几眼。
等待出菇的日子里,马得宝几乎住在了大棚。
他学着凌一农的样子,每天记录温湿度,调整通风。
尕娃则负责研究病虫害防治,两个年轻人像照顾婴儿一样呵护着那些菌袋。
一个微凉的清晨,尕娃的尖叫声惊醒了大半个村子:“出菇了!出菇了!”
马得宝光着脚冲进大棚,只见菌袋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小白点,像撒了一把珍珠。
凌一农闻讯赶来,激动得眼镜都歪了:“好!太好了!比预期早了三天!”
消息传开,村民们纷纷前来参观。
那些一直观望的邻居挤在最前面,瞪圆了眼睛:“没看出来还真让得宝做成了。”
收获那天,马得宝和尕娃小心翼翼地采摘着鲜菇,像捧着易碎的珍宝。
水花集团的卡车直接开到了地头,质检员给出了一级品的评定,价格比保底还高三毛。
“两块三一斤!”会计高声报数,“马得宝户,第一批收购金额??????千八百六十四元!”
围观的人群发出惊叹。
李大有凑到儿子耳边低语:“去!打听打听他们贷了多少款………………”
“好。”
马得宝数着厚厚的钞票,突然冲向村委会。
他气喘吁吁地撞开马得福的办公室:“哥!成了!真成了!”
说着把钞票拍在桌上,“我要扩大规模,再建三个大棚!”
马得福看着弟弟晒得黝黑的脸和粗糙的手,眼眶有些发热。
他想起小时候那个总是闯祸的弟弟,如今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路。
而在千里之外的福建,麦苗站在邮局里,手里捏着一封刚写好的信。
信封上写着“宁夏西海固闽宁村马得宝收”。
窗外,木棉花正开得如火如荼,像极了西海固的山丹丹。
水花集团冷链车队的到来成了闽宁村每日的盛事。
清晨六点,当第一缕阳光掠过黄土高坡时,十几辆印着“塞上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