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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头，姜绾随着跟上，想着一会儿老太后定要作妖找借口要清韫留在她宫中，她心头烦意一阵胜过一阵。

到了太后宫里，皇帝还没走，昭嫔跪在太后床前握着她干枯的手满目焦急。

姜绾上前诊脉，手刚刚搭上太后的腕，她就悠悠转醒，宫里伺候的嬷嬷把太后扶起来靠在软垫上，她睁着一双浑浊的老目在众人间看了一圈，最后落在皇帝身上。

“哀家这是又晕过去了？”

“唉，把四王妃也惊了回来，没去请太医吧？不用请，哀家的身体哀家自己知道，老毛病了……”

长庆帝不说话，昭嫔在一旁小声道：“上回钦天监的人说，太后娘娘万寿无疆，只需亲眷中甲子月纳音金命之人时常在身边陪着，慢慢的也就好了……”

姜绾还不知这甲子月纳音金命指的是清韫，就听长庆帝叱了一句，“又是谁来嚼的舌根子？朕的钦天监何时管上治病的事了？太医院都去观星了不成？”

“此话不必再提，太后若是身子不适就早宣太医诊治，好好休养，莫要延误。若是叫朕查出来谁背后搅这浑水，定不轻饶！”

太后和昭嫔都微微怔住，没想到长庆帝这般大的反应，太后咳了数声打断长庆帝，道：“哀家这也没事，皇帝莫要牵累无辜，太医也来看过了，开了方子药也吃着，钦天监也不过安哀家的心又何罪之有，都是善心，皇帝莫要苛责了。”

一旁老太监还不死心，悄悄儿小声接了一句，“若说太后亲眷中甲子月纳音金命的，也不难寻，就……”

老太监的目光往姜绾这边瞥，她才知道他们说的这个适合伴驾的人是清韫，难怪长庆帝这么大反应，当初达成协议工坊的兵器不外售给他国，长庆帝不动她的家人，今日庆功宴还没开，鸿门宴就摆出来了。

姜绾也看着老太监，“就什么？”

随后是太后和昭嫔，挨个扫了一眼，没想到昭嫔在长庆帝之后还敢开口，接着老太监的话就问姜绾，“臣妾记得王妃的女儿明乐郡主便是十二月生的，这纳音金命……”

“昭嫔！”

长庆帝在姜绾之前叱道：“你陪太后说话乏了，来人，扶昭嫔回宫休息！”

昭嫔轻咬下唇，觑向姜绾，虽不甘心却也很快被送走，可太后却是送不走的，见着长庆帝一再阻拦，含沙射影地叹起气来。

“哀家老了，又不是皇帝的生母，原不该这般多事惹人厌烦，不过是个钦天监说的讨喜吉利话，当不得真的。皇帝和王妃不用放在心上……”

长庆帝登基时就推崇仁孝治国，太后说这种话无异是在给他施压，他若是怠慢了，别说她不答应，文武百官都不会答应，更别说御史台和谏院的那帮老家伙。

长庆帝果然换了副颜色，让人给老太后上茶水甜点，“太后这话折煞儿臣，甲子月纳音金命的人回头朕会与贤王叔知会一声，让他在族中寻一个送来给您，明乐不合适，她是四弟的孩子。”

太后听要贤王一脉的孩子，一双老目瞬间就厉起来，“怎就要贤王的子辈，明乐怎——”

长庆帝打断道：“要正经按钦天监的算法，那得贤王叔那一脉才管用，毕竟他才是您的亲生儿子，此事太后不必费心了，朕会着人去办。”

“皇帝你——”

“太后既然没什么大病，那四王妃也不必在此久留了，太后好好歇息，一会儿让太医院的人开几副安神的药来，苏嬷嬷记得伺候太后服药。”

长庆帝示意姜绾退出去，不顾太后气上了头还带头走在了前面。

姜绾看了气得向后倒在苏嬷嬷怀里的太后，转身走出了太后寝宫，身后一阵茶盏瓷壶摔碎的声音，她回过头，窗棱里昏暗的房中老太后的脸上带着恨意，也正盯着她。

寝宫随后里传出一阵怒吼，“怎就这般护着老四那对白眼狼！哀家这都是为了谁！”

离了西太后宫里，长庆帝没用龙辇，挥手让太监宫女不必跟得太近，送姜绾往她住的宫殿走。

刚经历了太后的算计，姜绾此刻心情不是太好，沿路沉着脸不说话，直到长庆帝叹了口气。

“朕知道你心中不快，太后人老了，想的做的还是历来那一套，她不明白这对你没用，但朕是知道的。”

长庆帝背着手放慢了脚步，缓缓道：“姜大夫，你虽与四弟为妻，朕却时常还是觉着你是你，他是他，如今你是王妃，朕也常常觉着你若是厌了随时便会抛却这头衔，天地任尔遨游。不像朕，朕都是皇帝了，还有这样那样的烦心事跳出来，丢也丢不掉的。”

长庆帝说着自己也无奈笑了，姜绾不接话，他自顾自往下说。

“你莫笑朕，朕是当真羡慕你，羡慕四弟。”

“从前你帮过朕，朕一直十分怀念那时的日子，不管你信不信，朕允诺过的不会更改，朕不是那等背信弃义之人。”

“皇帝记得就好，今日太后要留清韫在宫中，左不过是想以她为质牵制于我，不管她是糊涂了还是当真要为了谁，若再有下次，她会为她的鲁莽付出代价。”

姜绾没想到时隔这许多年，还从皇帝口中听到他称她一声姜大夫，从前的情分是真，但她一样不爱听人给太后寻借口，太后可以为了她的图谋做出逼迫之事，她也可以为了护卫自己的家人做出反击。

今日若不是长庆帝站在前面直接把太后的话挡了回去，她会让这老太婆“病死”在寝宫中，不是装体弱要她的孩子留下作伴吗？

她帮她得偿所愿一步到位，再用不着麻烦别人陪。

长庆帝停了停，已是许久没有人与他这般说话，他略微适应了一小会儿，竟有了一点点先前做皇子时被姜绾怼骂的感觉，长庆帝心头没来由有一瞬轻松，蓦的笑了。

他抬手摸了摸鬓上的雪花白发，她还是从前那样，他已经操劳得早早生了华发。

“朕知道，若不是四弟，你不会将手里的东西用来巩固大周江山，朕算不上大周最好的皇帝，但朕想做这青史留名的皇帝，你帮朕，朕都记着。”

“你放心，明乐不会留在宫里，工坊也不会有皇家的人插手，这是朕给你的允诺，朕希望不管有没有四弟，你都会像如今这般支持朕，照拂我大周百姓。毕竟不管如何说，明乐是大周郡主，也是大周子民。”

“昭嫔——昭嫔也有她的所图，朕要岄国的矿石金玉，她要岄国无战事，只不过她错以为把主意打到你头上就能事半功倍，朕会让她知道她的希望应当也只能在朕身上，今日之事你莫要往心上去，待宴后，朕会让人送你和老四出宫，离京。”

“邵州还是堰北，你随意挑就是。”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