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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，虽然不见得他们有多熟稔，可风山渐小小年纪上了鸟山，周围几乎就只有说起话来呜呜啊啊淌口水的异怪。

就算偶尔回员峤山撑撑场子，也是肉眼可见更新了一波又一波人。

师父师祖师兄师姐早就没了，世界上和他有联系的人越来越少。

事到如今，忽然和人建立友好沟通，对于风山渐而言甚至算得上新奇事儿。

孟陬盯着他看了一会儿，又问：“师父想成仙吗？”

这问题问得有意思，哪个修道之人不想得道，哪个修炼之人不想成仙呢？

他愣了一下，看看旁边的大鸟——大鸟也在看着他——于是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：“怎么说呢……算是想吧。”

孟陬却没有立刻接话，看着他的表情，似乎已经得到了一个相反的答案。

“倘若不成功要怎么办？”

她问。

风山渐慢悠悠叹了口气，他很想说，不成功便不成功，说明他未过心劫，说明他时候未到，说明他尚且有着无法正视的错误。

但神鸟在旁边，他就只能含糊着说：“那就再试试呗，总归是临死前多试几次就行吧。”

神鸟眼眸中的谴责都要凝成实体——显然，这跟他们说好的不一样，毕方要求的是一次性必须成功，没有失败的选项。

可人又怎么可能绝对成功呢？

孟陬慢慢道：“我做不到，师父，你的很多东西我都无法理解。”

她端详着那柄剑，她已经命人为它加厚，现在的烛火不是风山渐手里那飘逸灵动的神兵，而是属于她的。

她的笨拙，她沉甸甸的愤怒。

“我不害怕失败，我只害怕失去目标，”

孟陬道：“如果没有一个能奋斗的目标，我会疯掉的。”

她平淡地说出有点可怕的话，风山渐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。

“好吧，记得抛尸时候别只用手臂发力。”

总归人生是有很多条路的，二人简单说了几句道别的话，约好今日过去，就各走各的路。

风山渐看得开，但孟陬却有点依依不舍的。

她当夜难得又抠抠搜搜拿出来好些粮，又准备了点儿肉，甚至从县衙署连夜偷偷挖酒出来喝，以她能拿出来的最高的水平来招待风山渐——一个每天不吃饭也能活的家伙。

喝着喝着，就趴在地上呜呜直哭。

她从自己设计把孟摄提坑到家门外开始讲，讲她每天有多么提心吊胆，讲她每夜偷偷在床上哭，讲她担心自己是错的，又讲她担心自己万一是对的却放弃了。

“要是没看见你，我可能一辈子都迈不出去那一步，”

她哭得满脸通红，打嗝的时候鼻子冒泡，“我看见你砍人，心想大爷的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厉害的人我操，那过来给我干活我不就直接称皇帝唔唔——”

孟岁在旁边连忙捂住她的嘴。

风山渐说：“大哥我真求你了，你妹妹都当反贼了这种话还用得着捂嘴吗？”

在场三人一鸟，一个不喝，一个喝不醉，一个喝不到，最后就剩下孟陬发酒疯。

她哭着哭着实在哭太凶，迟迟不停，直到神鸟轻轻咬了风山渐一口，大家才忽然发现原来不是内心太过伤痛，而是她身上的伤又被她自己折腾裂了，肉体真的很伤痛。

眼见着孟岁又开始手忙脚乱处理伤口，风山渐慢吞吞叹息一声。

“走吧，”

他难得有点不那么无情的想法，拉拉神鸟翅膀，“在她醒酒之前就走吧，不然明天见面还尴尬。”

孟陬躺下了也还不老实：“等我当了一方霸主，我先给师父封个什么仙当，再给师父丈夫封个什么神当，让大家全都立你们的像。”

她嘟嘟囔囔开始畅想未来，说来说去，孟岁莫名其妙闯进她视野里，于是顿了顿，她道：“然后再流放孟摄提去扫大街，不要怪我，世子之争素来如此。”

神鸟低声道：“结束了出来找我。”

它本就不爱挤在这种对它体型而言过分狭窄的地方，只是单纯小鸟本性爱凑热闹。

现在热闹没了，它便努力把自己从门框挤出去，然后不大开心地蹲着整理蹭乱了的羽毛。

“你的庙基本也修好了，就是不知道之后会把你妹妹修在哪，反正她当了一方霸主后也不缺一个庙，”

风山渐站起身，甚至难得产生了点惜别之情，和孟岁交代了几句，毕竟：“下次等我闲着没事儿绕过来的时候，或许得十几二十年以后了。”

他想说“别让孟陬不小心死了”

，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没意思，总之大家都会死的，此番出去，孟陬压根估计也没存平安活着的心。

更何况他自己也快升仙，如果失败，那估摸着也没有第二次绕回来的功夫。

两个人都在生死边缘徘徊，无甚可交代给徒弟，于是就只随便挥挥手。

“风兄，我还有句话想和你说。”

然而人都站起来了，却又被孟岁拦下来。

他隐约看了一眼门外，神鸟正安静梳理着羽毛。

“其实我一直有件事想和你说，你帮我妹妹许多，我也不想瞒你，”

他压低声音道：“你之前问我玉片的事，我没说完。”

风山渐摆摆手：“不重要，都已经结束了。”

孟岁却问：“风兄真觉得是我私藏的吗？”

风山渐沉默片刻。

这事谁知道呢？

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能性，总不可能真是神鸟故意飞了十万八千里，专门把玉片扔到尚且还是个人的孟岁床下，又故意等到他死后被人立庙，又故意瞅准时间让风山渐来找，最后又故意让风山渐查到孟岁头上吧。

不是——何必呢？！

“我当时说我是被神仙入梦了，但其实不是的，”

孟岁眯了眯眼睛，看着他，一字一句道：“我记得毕方星官曾来找过我，玉片也是它亲自交给我，只是当时事发突然，又太过离奇，加上前段时间我比较混乱，所以才当成是梦中的事。”

“你确定没记错吗？”

风山渐忍不住反问：“当时的你无非就是个凡人，它如果是故意想教你怎么复生，为什么只给你最后一片？如果是想教你怎么死，那就更没必要，喷口火你就化成灰了。”

孟岁顿了顿，又问：“那风兄最开始如何确认玉片在我身上的？”

是神鸟指引的。

风山渐张张嘴，随后别过头去：“它们当神仙的肯定会多少有点奇妙的感应啊，神力啊之类的东西吧？这很正常。”

孟岁指指自己：“我也是神仙。”

风山渐没好气道：“怎么，讽刺我？”

孟岁强行拉住他的手腕，让风山渐看他：“我如今也是神仙，可你问我丢的东西我自己都找不到。

毕方星官它一不会算卦，二不是寻物的神，三玉片也不是它的私有物，退一步来讲，风兄最开始找到我的地方也不是玉片所在之处，怎么当时就能找到我？反倒来到玉片所在的位置了便又找不到了？”

风山渐拧眉。

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，神鸟突然反喙掏出来一玉片，看着不像是找到了，反倒像是没料到他突然问话，事发突然，没招儿了。

可是、可是，他轻轻挣脱出来手腕：“那我又问你，假如真的是它给你的玉片，就为了故意让我找你，可它又如何在你还是人的时候能知道你会变成神仙？”

“它知道……虽然不清楚为什么。”

他表情有些凝重：“风兄也去见过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