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应对

和一众大臣的激愤相比，朱佑堂的神色倒是平静许多。

军屯牵扯的范围很大，所以，打从一开始，他就很清楚会遇到什麽样的阻力。

但其实不管是朝廷还是地方，能够用的手段无非就那麽几种，只不过相较于就在天子脚下的京城，地方山高皇帝远的，所以更容易肆无忌惮罢了。

看着底下各执一词的众大臣，朱佑堂沉吟片刻，随即开口道：「清查军屯乃是朝廷大政，地方官员应当予以配合，但如今出了这样的事，当地的掌事官难逃干系。」

「传令下去，凡是出现暴力抗拒御史清查军屯的地方，当地知府撤职查办，知县考等降为最下，另外，命各地巡检司听从调遣，协助清丈军屯！」

这番话一出，在场众大臣顿时面面相，眼神当中皆是惊疑不定。

迟疑片刻后，吏部尚书李裕小心翼翼的问道：「臣请陛下，是要将知府撤职，将知县考等降级？」

「怎麽？卿家觉得不妥？」朱佑堂眸光微动，审视着面前的众人，开口问道。

底下众人对视一眼，李裕只得再次道：「陛下明鉴，地方出现殴伤御史之事，的确是孩人听闻，当地官员固然有失职之嫌，但是，目前没有证据证明，这些官员和此事有关，贸然处置，是否有些不妥？」

「何况，何况即便是要处置，当地知县才应该是首要之人，陛下直接将当地知府撤职，恐怕会寒了地方官员的心—」

李裕这话说的有些委婉，若是说的不好听一点，其实就是有点蛮不讲理了。

毕竟，清丈军屯的过程当中，牵扯到了那麽多的势力，对于地方官员来说，他们也未必知道，到底是谁动的手。

就算是按照渎职来问罪，也不至于撤职查办这麽严重，而且哪怕是再退一步，真的要杀鸡做猴，昭示朝廷处置的决心，也该从知县这个第一责任人开始罚起，哪有直接就将当地知府给撤职的·

这种处置的逻辑，属实是让在场的众人都有些看不懂了。

然而，看着在场众人迷惑的样子，朱佑堂却摇了摇头，道：「诸卿以为，朕是要追究这些斗殴事件的责任？」

这话明显是反问，但是，正因如此，反而更让在场众人有些一头雾水，他们很想反问回去，难道不是吗？

朱佑堂道：「诸位卿家要记住一点，凡事要分清主次，对于朝廷来说，现在清丈军屯才是大事。」

「你们心里都很清楚，出现这麽多的事端，都是有人为了阻挠朝廷清丈军屯，他们的背后，可能是宗室，也可能是士绅，又或者是其他的什麽人，这些人如此胆大包天，固然是要惩治。」

「但是，惩治他们是次要的事，朝廷最应该考虑的，是出现这样的事情之后，应该怎麽把清丈军屯给继续推进下去！」

这话倒是让在场的众人有些若有所思。

很快，他们也咂摸出一点味道来。

的确，这种时候光是愤怒是没有意义的。

诚然，这帮人这麽做就是不光是为了抵抗清查军屯，更重要的还是为了向朝廷示威。

≈nbsp;也正因如此，如果他们因此而真的动怒，那就恰恰掉入了陷阱当中。

军屯牵扯众多，势力复杂，背后可能出手的人有很多，想要调查起来很复杂。

如果只是普通的士绅那还好一些，但要是查出来是宗室或者勋贵，想要处置起来，就会更加困难。

不仅需要详实的证据，而且还需要面临各方的求告和请托，稍不注意，就会让清查军屯的进度停滞，陷入到无穷无尽的扯皮当中。

这也便是天子所说的，分不清主次了。

所以当下，最重要的还是之后如何推进军屯，换句话说，如何保证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出现。

而要做到这一点，最关键的因素，就是地方官员！

这次清查军屯，之所以会遇到这麽大的阻力，很重要的一点原因，就是地方官员不肯配合。

作为朝廷命官，理论上来说，他们应该是奉行朝廷的命令的，但问题是，身在地方，他们要打交道的关系很多。

所谓天高皇帝远，朝廷派去的官员，倒是可以查完了就走，将当地的各种势力得罪乾净了也没有关系。

但对于这些地方官员来说，他们还是要在当地继续待下去的，维持治安，收缴税赋，乃至是维持官声这各种各样的事务，都是需要这些势力配合的。

如果他也和朝廷派去的官员一样，铁面无私的将案子查个清清楚楚的话，那麽等这些官员走了，这些怨气势必要全都倾泻在地方官员身上。

这些地方势力，或许成事儿没有多大的能耐，但是想要捣乱却是轻轻松松。

可想而知的是，一旦地方官员真的这麽做了，以后他想再做点什麽事，必然是寸步难行。

所以最好的办法，就是出工不出力，明面上让人挑不出什麽毛病来就是了，至于暗地里，到底是通风报信，还是一气，那就没人说得准了。

从这一点上来说，其实就能明白，天子这道旨意的用意了。

既然调查起真正动手的人费时费力，倒不如先从地方官员开始下手。

说句不好听的，就算这些事情背后，没有地方官员推波助澜，可至少他们也是暗中放任的。

否则的话，不可能真的闹成这个样子。

所以，追究别人暂且不说，但是追究这些地方官员的责任，是肯定没错的。

就算是可能冤枉了那麽一两个人，可其他的地方官员看到朝廷如此果决，自然也不敢再消极怠工，最起码，不敢再闹出这种公然向朝廷示威的事情。

这才是天子所说的，要分清楚主次关系！

想清楚了这些，众人也纷纷点头，迟疑了片刻，左都御史王恕继续道：「陛下，既然要以做效尤，那麽，应当将当地知县和知府一同撤职查办，如此才可起到最佳的作用，让其他官员知道，朝廷对此事到底有多麽重视。」

王恕的话虽然带着几分个人因素，但是，却也的确说出了在场大多数人的想法，既然要做，那就乾脆来个狠的。

几个知县和知府，既然敢这麽渎职不作为，那麽拿来祭旗，对于朝廷来说，倒也还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