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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视,手中长刀猛地抬起,刀尖直指城楼上的李轨,厉声喝道:“李轨!你昏庸无道,祸害百姓,早已德不配位!去岁凉州大旱,粮食几乎绝收。你竟不肯开仓赈灾,只顾自身奢靡,致使饿殍遍野、十室九空!百姓易子而食之时,你在何处?今日我奚道宜便是要替天行道,为这凉州无数冤死的百姓,讨个公道!”
这一番斥责掷地有声,城上守军之中,竟隐隐传来一些骚动。李轨被当众痛斥,气得浑身发抖,脸色由红转白,指着他:“狂妄逆贼!分明是妖言惑众、图谋不轨!竟敢如此污蔑朕!就不怕朕诛你九族!?”
奚道宜不再多言,扬刀向前猛地一挥,怒喝如雷:“擂鼓!放箭!”
话音刚落,叛军阵中战鼓震天动地般擂响,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头。早已引弓待发的士兵闻令万箭齐发,飞矢如密集的蝗群,带着凄厉的呼啸声扑向城楼。嗖的一声,一箭擦着李轨耳际飞过,“噔”地一声闷响,深深钉入他身后的梁柱,箭羽犹在剧烈颤抖。李轨骇得魂飞魄散,连退数步,脚下踉跄,竟一屁股跌坐在冰冷石阶之上,冠冕歪斜,狼狈不堪。左右内侍慌忙扑上前搀扶,尖声叫道:“哎呀皇上!保重龙体啊!此地危险,快离开,速速回宫罢!”
此时,叛军先锋已开始疯狂攻城,他们扛着沉重云梯,冒着城上稀疏下来的箭矢冲到城下,奋力架起梯子,悍不畏死地向上攀爬。城上守军拼命抵抗,滚木礌石砸下,双方短兵相接,厮杀在一起,惨叫声、兵刃撞击声、呐喊咒骂声震天动地。
李轨登基日久,养尊处优,早已不复当年之勇。他被内侍们七手八脚搀扶起来,连龙袍都顾不上整理,颤声嘶吼:“回宫!快护送朕回宫!”一边在内侍簇拥下仓皇向下走,一边还回头哑着嗓子嘶喊:“给朕守住……务必给朕守住!”
李轨刚退回麒麟殿,惊魂未定,气息未匀,又一内侍连滚带爬、面无人色地扑入殿中,声音扭曲变调:“皇……皇上!不好了!西门守将急报:突厥人……突厥人破城了,已杀入城中,正往皇宫方向杀来!”
李轨一听,如五雷轰顶,吓得猛地从龙椅上跳起,打翻了案几上的香炉:“突厥人?他们从何而来?为何突然攻我凉国?!”他脑中一片混乱,内乱未平,外患又至,这简直是灭顶之灾!
谢统师与韦士政迅速交换一个眼色。韦士政立刻上前,跪奏道:“陛下,依臣愚见,定是突厥人见我凉国内乱,城门攻防战正酣,守备空虚,想来趁火打劫,劫掠一番!”
“混账!蛮夷之辈,安敢欺朕!”李轨惊怒交加,无处发泄,狠狠将腰间一枚盘龙玉佩扯下,砸在殿内光亮的金砖之上,摔得粉碎,碎屑甚至溅上了谢统师的袍服下摆。
李轨走下丹陛,双目赤红,胸膛剧烈起伏,如同困兽般在殿中疾走数圈,最终停在谢统师面前,嘶声问道:“谢爱卿!局势如此,朕……朕该如何应对?”
谢统师躬身,语气看似沉稳却暗藏引导:“陛下,突厥蛮兵凶悍,既已入城,皇宫墙低院浅,恐不再安全。为今之计,不如即刻移驾玉女台。彼处地势高峻,台墙坚固,易守难攻。陛下可暂避其锋芒,同时速遣能言之人设法与突厥将领谈判,许以财帛,或可令其退兵。”
李轨早已六神无主,闻言如抓救命稻草,连连点头:“好!好!就依爱卿所言!移驾!速速移驾玉女台!”他此刻只求一个安全之所。
一行人仓皇出行,仪仗全无,刚至宫门,恰遇匆匆赶来的李仲琰。他急声禀报:“父皇!突厥人入城后,骑兵四处冲杀,杀人放火,百姓……”李轨脚步不停,甚至未细看儿子一眼,只仓促道:“朕已知晓!勿再多言,速随朕往玉女台暂避!”此刻,他只想逃到更高的地方。
众人心惊胆战地攀上高耸的玉女台,登高望远,凉州惨状尽收眼底。但见城中多处火起,浓烟滚滚,遮天蔽日,哭喊呼救之声随风隐约传来,昔日繁华都城已陷人间地狱。李轨父子凭栏而立,望着台下惨状,面色惨白,正对着起火的方向指指点点,低声急促交谈,商讨着或许根本无用的对策。此时,谢统师恰在两人身后不远处。他悄然对一旁的韦士政递过一个冰冷的眼神。韦士政会意,不动声色地从身后亲信手里接过一把早已准备好的长剑,递了过去。
谢统师握紧剑柄,缓缓拔出长剑,锋刃在烟尘漫天的光线下泛着幽光。他上前一步,低声开口道:“陛下,臣有事要奏!”
李轨闻声,下意识地转过身来。就在他转过来的刹那,谢统师眼中凶光毕露,猛地上前一步,用尽全力,将手中长剑狠狠刺进了他的腹部!
李轨身体猛地一僵,双眼难以置信地瞪大到极致,眼球几乎凸出。他低头看着没入腹中的剑柄,又抬头看向眼前这张突然变得无比狰狞的脸,手指颤抖地指向谢统师:“你……你……逆……”剧痛和极致的震惊让他无法成言,随即,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架一般,瘫软着倒在了冰冷的台面上,鲜血迅速洇染开明黄色的龙袍。
李仲琰正对着台下,闻声扭头,见父亲骤然倒地身亡,如遭晴天霹雳,整个人僵在原地,旋即面容扭曲,颤声嘶问:“谢统师!你……你为何杀我父皇!?”
谢统师嘴角露出残忍的冷笑,慢条斯理地抽出长剑,拿出一块雪白的手帕,细细擦拭着剑身上温热的鲜血,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谈论天气:“李公子,稍安勿躁。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念,想当皇帝吗?今日,老夫便成全你。不杀你父亲,你怎么名正言顺地登基呢?”他的话语充满了嘲讽与恶意。
李仲琰被这赤裸裸的无耻之言震得怔愣当场,脑中一片空白,竟无言以对。谢统师擦净剑血,将染血的手帕随手扔掉,突然抬手指向台下远处,惊声道:“公子快看!那边是不是突厥人的骑兵杀过来了?!”
李仲琰心神剧震,不及细想,慌忙顺着其所指回头望去,将后背完全暴露。就在他转头的瞬间,谢统师眼中杀机再涌,手臂疾送,冰冷的长剑再次狠狠刺出,从后心洞穿了李仲琰的身体!
李仲琰身体猛地一颤,缓缓地、艰难地转过身来,口中鲜血狂溢,目光死死盯着谢统师,充满了无尽的怨恨与不甘:“你……好……狠毒……”语未尽,气已绝,重重扑倒在地,倒在其父身旁。
谢统师面无表情地看着脚下两具逐渐冰冷的尸体,“哐当”一声,将滴血的长剑掷于地上,冷声道:“就让这对父子,在此恭候玉女降临吧。韦大人,我们走。”
二人不再多看一眼身后的惨状,转身拾级而下,朝着烟雾弥漫、火光冲天的皇宫方向,从容步去。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台阶之下,而玉女台上,春风掠过,却带着浓重的血腥味。
……
一辆马车在凉州城的街道上缓缓行驶,宽敞的车厢以锦缎铺陈,暗香浮动。车内端坐着一位中年男子,身着淡绿色绣金暗纹锦袍,面皮白皙,颌下一缕短须修剪得极整齐,更衬出他眉宇间的威严。此人正是左威武大将军安兴贵。
安兴贵抬手掀开车窗帘布,锐利的目光投向窗外。昔日繁华的长街已几成废墟,焦黑的梁木支棱在断壁残垣间,几处烧毁的屋宇仍冒着缕缕青烟。小巷深处,几名突厥士兵正狞笑着追逐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;路旁,两名幼童蹲在一具尸体旁哀哀恸哭,小手不断推搡再不会回应他们的亲人……安兴贵长叹一声,放下帘幕,车厢内顿时暗了下来。他双眉紧锁,指节微微发白,面色沉郁如铁。
马车辗转拐过几个弯,驶入一座高门府邸,最终停在庭院之中。安兴贵下了车,迈步踏上石阶,径直步入厅堂。
堂内,安修仁正坐在桌前饮茶,见兄长进屋,忙起身相迎:“大哥,您回来了?外面情势如何?”安兴贵面色阴郁,声音低沉:“突厥人横行无忌,烧杀抢掠,无恶不作。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