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香浅云深的时候，琉璃楼的木制外楼已经搭建起来了，时隔四年，杜玉书才看到它的另一种模样，沉着宏伟，也不输琉璃风采。

香浅云深不似城主府，这里熟悉她的人很少，但香浅云深又胜过城主府，因为这地方里里外外全是做情报的人，杜玉书一提起自己的名字，她的身份就迅速得到了验证。

指冷如常坐镇楼中，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，就让人把杜玉书带了进来。

杜玉书又闻到那股熟悉的荷花味道。她以前不知道，以为是熏香，现在知道了，那是芙蓉硝。味道这么浓郁可见指冷没少抽，她很好奇，四年过去了，一个总在透支元气的人会变成什么样。

但见到指冷的第一面，她就不由得感叹，果然权财是可以解决很多问题的，她不知道指冷用了什么办法，总之，这女人几乎一点没变。

现在的琉璃楼不宴客，暗香浮动的宴会厅里就只有她们两个人，但杜玉书知道，那个李思恩，或者别的某个高手，肯定就在暗处。

杜玉书在客人的位置上坐下来。

“师父，四年未见，想不想我呀？”

杜玉书这声师父喊的固然不出自真心，但好在指冷也压根没把她当徒弟。

“当年为了你的濯缨大会，我认认真真教了你那么多天的剑舞助你夺魁，结果闹出那么一桩事来，你们承诺的好处我是一点没见到，居然还好意思来叫我师父，你不怕我杀了你？”

指冷没跟杜玉书开玩笑。香浅云深在四年前就敢剁丰朗的手，更不用提现在了。杜玉书底细不明，但在金明毫无根基是没跑的，指冷要她的命简直不费吹灰之力。

“我这不是给师父赔罪来了吗？”杜玉书不仅不害怕，还嬉皮笑脸，“等师父知道我带了什么礼物来，一定就不舍得杀我了。”

指冷没说话，香炉中的龙脑香袅袅升烟。

杜玉书自说自话。

“这四年我虽然不在金明，但架不住金明的消息传得广呀，我知道师父现在肯定为和城主府的关系苦恼不已，这买卖消息的黑堂口被城主府一网打尽了，香浅云深的情报生意不仅遇到了瓶颈，还硬生生往后退了半步——毕竟黑堂口曾经也是香浅云深重要的情报来源。再说商会那边，虽胜一筹，却失民意，平头百姓总是比生意人多点儿，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乱子，就算压得住一时，长此以往也绝对不是办法。指冷师父，徒儿讲得对不对？”

指冷面无表情，“你的嘴巴倒是变甜了，可光靠嘴甜，办不成实事。”

“不，我不光嘴甜，还刚好就能帮师父办这个实事。”杜玉书笑道：“我来香浅云深之前，已经去过城主府了，翡城主特别愿意跟师父你同心共力，打造中原最大的情报网，这合伙做生意当然要找靠得住的伙伴，金明还有哪个生意人能像翡城主一样靠得住？”

指冷觉得她怎么看都像是来胡说八道的。

“我跟城主府合作？”她冷笑一声，“那合作了以后，是我的变成她的，还是她的变成我的呢？香浅云深以后是不是还要姓翡呢？”

“都说是合作了，又不是吞并，怎么会呢？”

“若是真有那么顺利，等你说的那中原最大的情报网做成了，这果子是轮得到我吃，还是轮得到她翡有恒吃？”

杜玉书明白她的意思。

情报一直是极为敏感的一桩生意，你偷偷的做，没人知道，因为大家都干点儿，彼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挺好的。

可你一旦做得最大最强，他们还能容忍你在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待下去吗？

如果香浅云深和金明城主府合力，几乎可以窥探到世上绝大部分的秘密，到那时候只怕连浦都领主都要忍不住插手了。

虽然杜玉书想做的就是引他插手，但为了她之后的路更加顺，她这会儿还真得尽心尽力帮翡有恒和指冷把这个问题解决了。

“如果只有城主府和香浅云深，那不是这边大了吃掉那边，就是那边大了吃掉这边，还有可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，或者忙到头来徒为他人做了嫁衣裳。师父的顾虑徒儿都明白，但如果这件事，不是只有咱们在做呢？”

指冷的目光闪烁了一下，“什么意思？”

“如果这件事，除了咱们这两边以外，还有一股不容小觑的、既不属于金明也不属于浦都的势力，也愿意掺和进来呢？”

“说得容易，这样的人从哪儿找？”

“远在天边，近在眼前呀。”杜玉书笑眯眯地伸出手指，在自己的领口一挑，挑起来一个挂坠。

一条旧了的鹿皮绳，拴着一枚黑沉沉的戒指。

“我，是风波城黑市少主。”

指冷的表情扭曲了一下。

“你是什么？”

“风波城，黑市，少主。我四年前就做了黑市主赤面鬼的徒弟，这枚戒指是她亲手给我的，我只要带着它进黑市，没人敢不认我。”

不怪指冷露出这种表情。实在是黑市已经今非昔比了。

这就不得不又提到越斐然教给杜玉书的“均势”。

四年前赤面鬼联合慕容琅和慕容琤把持住了风波城，进而使她的黑市乃至于整个风波城黑道，在经过一番清洗控制后粉墨登场，俨然成为一座“城中城”。

九都十四城的格局从那时候开始，就受到了微妙的动摇，但毕竟还没有很出格，慕容琤更是擅长把表面功夫做得完美，因此碍于“辖区以外，互不干涉”的根本盟约，就连九都也没办法对他们做什么。

曾有人预言风波城的黑道不出十年就会像泡沫一样消散，要么彻底被白道收编，要么就因为势力发展失控而被忍无可忍的九都合力铲除，到时候就算城主是赤面鬼她亲妈也保不了她。

可谁都没料到的是，赤面鬼居然用四年时间，让黑道渗透进了白道之中。

不是融合，不是归顺，是渗透。现在风波城的黑白两道，就像太极里的阴阳鱼一样，严丝合缝地缠抱在了一起，就算是九都想做点什么，也没有下手之处了。

黑白两道的势力重叠，已经成为一尊谁都不能小觑的庞然大物。

而杜玉书，居然也是黑市主的徒弟？

她到底拜了多少师父！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