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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到过最多的问题就是。

“宋起又不是你亲弟弟，你管他干嘛呀？”

是啊，宋起又不是我亲弟弟，自己的日子都难得走不动道了，为什么还要自不量力去管他呢。

每次我都笑，不回答。

后来听的多了，就说。

“等管不下去的时候，就不管了。”

可是什么时候管不下去呢？

我捡到他那天是去还我爸的酒钱，拿着手电筒回来的时候，发现石头一旁有东西在动，拿着手电筒走近了一看，是个小孩，皮肤有些黑，眼睛黝黑发亮，缩在石头一旁，像村子里养的那种小狗。

他身上有伤，很多，看起来很可怜，见到有人拿着头电筒照他他也不缩，只是安静的看着我，手里搓着一颗很小的石子。

我蹲下来：“小娃娃，你在这里干嘛呀？”

他听见我说话，不安的垂下了眼睛。

“没人要我了。”

他的脸上有伤，连说话都艰难，这样一委屈，更像只小狗了，怎么这么可怜。

我摸摸他的脑袋，拉住他的手腕。

“没事，我带你回家。”

我把他打理干净，取名字，给他安置地方。

我爸知道我带回来个小孩又不可避免的把我打了一顿，可是对于他要把宋起送走的要求，我硬着头皮也不答应。

哦，宋起，是我给他取的名字。

“行，你有能耐把他留下，你自己养！别他妈花家里的钱！”

我梗着脖子，眼睛激的通红，长这么大第一次跟我爸顶嘴。

“我养着就我养着！！”

我的饭分给他，睡的床分给他，交的学费也分给他。

他很乖，一直都很听话，会轻轻的叫我“哥”，会因为老师布置的任务给我洗脚，会把我写进他的作文里，也会在爸爸打我的时候替我扛下来一半的棍子。

宋起是个不擅长撒谎，也不善言辞，甚至有些笨拙的...嗯，小狗。

哈哈哈哈哈。

其实我经常想，把宋起捡回来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呢？

他跟着我在这里家里一起挨打，有的时候甚至还吃不饱饭。

但是他拽着我的袖子叫我哥的时候，我又觉得，幸好把他捡了回来，反正他之前的日子也不好过，捡回来我们两个还能做个伴。

我对他越来越依赖越来越依赖...

依赖到了，从前挨我爸打的时候，看我妈发疯的时候，我都会想着在那棵树上栓根绳子勒死算了，但是有了宋起，在面对这些事情的时候，我都会有闲情逸致想我们两个的晚饭，想明天会不会下雨，要不要去带他摘蘑菇...

我妈的脑袋我爸砸伤的，有个肿块在脑子里，压迫了神经，说不了话，不是发呆就是坐在屋檐下看雨，我爸打她的时候，她会叫我的名字，声音凄厉又嘶哑。

“宋立！！救我！！宋立！！”

我就会跑过去，去帮她挡棍子。

从前也有清醒的时候，我刚捡回宋起的第二天，下了一场雨，我妈照旧在廊下看雨，我也不知怎么了，突然跟我妈说起了话，我说。

“妈，我给自己捡了个弟弟回来。”

我没指望她能回我的话，除了在挨打的时候求救，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过我妈说话了。

就在我准备起身的时候，耳边突然传来一句话。

“带回来了就好好的。”

那声音混着雨声落在我耳朵里，一下子很近，又一下很远。

我愣了很久都没有反应过来，可是我妈还是从前那个样子，盯着雨雾，时不时的拿着一截木棍敲敲水坑。

后来我爸妈死了。

死在秋天清晨的一场雨里。

就一场雨的功夫，我的世界好像被掏空了。

那个时候我就在想，我妈或许早就知道有这一天，所以才说让我和宋起好好多的。

办后事的时候村里的人都劝我，让我不要再管宋起了，让我先过好自己的日子。

我没忍住，在火前掉眼泪，宋起走过来抱住我。

他们根本就不明白宋起对我的意义，我那些年的生活，任谁看了都会说一句苦不堪言，我不说话，也不反抗，就闷着脑袋在这条路上走，是宋起，是宋起的出现让我的生活多了一分颜色。

他们都不明白，不明白我和宋起之间不是我养不起他就能断掉的关系。

他们让我不要养宋起，可是没了宋起，我怎么办呢？

我翻出来了我妈留给我的存折，带着宋起离开了那个小村子，他考上了重点高中，是村子里最聪明的孩子，我不想再让他憋在这里小地方浪费人生。

我不仅要养宋起，我还要把他养好，养的端正优秀，养的所有人都比不上，也好堵住那些一直想要让我摒弃他的嘴。

我心里憋着一股劲，在镇上低价收了一家打印店，租了一个便宜的小院子，想破脑袋开始挣钱。

有我在，宋起往后都不会再吃苦。

我早早的尝过了这世界给我的苦，对于很多不公平事情也多了很多包容度，换到有尊严的人身上，我这叫市井气，没下限，没关系，这些都没关系，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，我被人在背后指点，被人指着脑袋骂，去要账被打，这些都没关系。

宋起一定会出头，他一定会变成一个优秀又厉害的人。

他要走出去，离开这里。

我一直都觉得宋起的人生会一帆风顺，是一眼望到头的辉煌漂亮，可是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意外，而这个意外还是我。

什么时候觉察出来异样的，我忘了，只觉得很早，很早...但发现的不是宋起的，而是我的。

我很早就知道在自己依赖宋起，但是我没往歪处想，那个时候脑子里没有概念。

有一次家里停电，我正好在浴室洗澡，我喝多了酒没站稳摔在地上，他来扶我，一双眼睛盯着我看，黝黑发亮，又让我想到捡他回去的那个晚上。

在被这样的眼神盯着的时候，我总容易心跳加快，过度的触碰和亲密更是如此。

我想我应该是喝多了，怎么会对自己养大的弟弟心跳加快。

这太不正常了。

我洗完澡又去了他房间，看着他闭眼睡觉的模样，洗澡间里的悸动好像少了很多，刚才或许是他一直在盯着我看的原因，现在闭上眼睛，自然就没有这种感觉了。

但这样一对比，刚才的心动就更明显了。

真是喝多了。

我给自己找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借口，然后将这件事情不露痕迹的揭了过去，我是长辈，蒙骗小辈向来拿手，可是我没想到蒙骗自己更是手段高明。

在我有意识的洗脑下，那晚的事情逐渐模糊，终于在我的生活里不留痕迹，也没有了重量，我知道，它本来就不该有痕迹，这和我所有的计划背道而驰，我不能在宋起的人生道路上留下污点。

宋起渐渐长大，很多事情我都猜不透了，他去替我挡事情的时候，我自然很高兴，从前我觉得他不说话，心思也沉闷，但是这样替我出头，我又觉得这些事情都值了。

我知道那样不好，装模作样的教育他，但是我隐约又觉得，宋起有些不对劲，好像没有之前乖，没有之前听话，我想起来刚捡到他时候的眼神，或许，他原本脾气就坏，只是没有在我面前表现出来。

可是事情却越来越不受我的控制。

他说的那些话，看我的眼神，我越来越觉得心慌。

我害怕，不敢戳穿，不敢去问，更是不敢露出端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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