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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阴的。

张聿白坐在某家设计院的会议室里，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了。

一个年轻的女人推门进来，迎着他看过来的目光，有些愧疚的说：“不好意思张工，让你久等了，领导还是觉得你的执业背景和个人发展规划，与我们公司在招岗位不太match。”

“没关系，”张聿白紧了紧衣领，拿着设计作品册站起来，走两步到女人身边时，还是没忍住轻声问，“是你们领导打了背调电话吗？”

女人应该是HR岗的新人，心智还没那么坚不可摧，闻言悻悻点了下头，飞速朝会议室外面看一眼，小声快速说：“不好意思啊，你的简历是我筛出来的，明明很优秀啊，我也不知道还有这么多事，我刚都被领导批了，还白耽误你一下午的时间。但我看你真不像那种”

张聿白没听她喋喋不休的再说下去，微微颔首，走了出去。

一座城市内，有名望有规模，能养得起建筑师的大设计院屈指可数，余下只有大一点的私人院和个人工作室，但如今行业整体并不那么景气，规模小就意味着生存风险高，岗位一个萝卜一个坑，本身也不好找。

何况还有原单位电话背调这一茬。

张聿白已经几乎把市内能投的设计院都投了个遍，但结果显而易见，友见所长蛰伏许久的致命一击，如今看来，效果斐然——就是要他在这个行业内销声匿迹。

设计院楼下就是家很大咖啡馆，工作时间，可堪人声鼎沸。

很多人都带着电脑，不知道在忙什么。

张聿白只是点了杯美式，坐在角落发呆。

过了五点，为避开晚高峰，张聿白起身出门，坐地铁到家附近的农贸市场，买了一颗生菜、一斤罗氏虾，又在熟食区买了点叉烧肉和葱油饼。

从小区门走进去，一左一右的分岔路，张聿白脚下没有顿挫，直接走向右边。

拿出钥匙打开门，扑面而来一股浓郁的艾草气味。

天已经彻底昏暗下去，张聿白换鞋开灯，走进卫生间，换了一套家居服出来，又熟练的走进厨房，燃气灶开火煮水，生菜白灼，捞出来点上耗油和麻油，接着罗氏虾加了姜片煮透，一只只摆进瓷白的盘子里。

整治好饭菜，张聿白落座在餐桌前，默默无声的等待墙壁上的挂钟指向六点半，才站起身，走向最里面的卧室。

房门是虚掩的，葛璃躺在床上，同样面无表情的望着吊顶上的灯罩发呆。

“吃饭吧。”张聿白轻声说。

“嗯。”好几秒后，葛璃才若有似无的答应了一声。

得到应允，张聿白推门进去，将葛璃打横抱起，放在床旁的轮椅上，推着走到餐桌旁。

两人无声无息的用餐，葛璃不碰虾，张聿白放下筷子，将虾仁一只只剥壳剔出粉白的肉堆成一堆儿，葛璃才伸筷子间或吃了几只。

吃完饭，张聿白推葛璃到客厅，打开电视，将遥控器和水杯放到她手边，转身回厨房洗碗，影绰的背景音却一直只是电视最初频道中的广告声。

一切尘埃落定，张聿白再次坐在餐桌旁。

时间一分一秒，缓慢流淌。

门外时而有些邻居传来的响动。

房间内却是停滞的，仿佛因为过分的空旷而扭曲，它被横纵拉扯着，连声音都在变形。

十点钟，葛璃的手机准时响了，视频打过来，屏幕连在电视屏幕上，葛璃妈妈的脸突兀的占满了半面墙壁。

“今天感觉怎么样？”葛璃妈妈问。

葛璃没有说话，点点头。

葛璃妈妈皱眉，“啧”了一声，“理疗师和我说了，今天熏艾的时候腿上都烫出水泡了你也不吱声，你是腿坏了，还是哑巴了？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窝囊废的性子？你还那么一点点大，我就单身一个人带你了，我吃多大苦？我还不是咬牙坚持过来了？现在就是让你复健而已，你怎么就丧个脸，跟谁欠你八百万似的，也就对你妈来劲！”

葛璃敛着眼神，“我没感觉到。”

葛璃妈妈拿手指隔空点着屏幕：“你就作，作死呢一天天的，你才多大点岁数，我同学同事家孩子一个个都出息的很，就之前那个调度员，我还老看不上人家，哟，人家孩子还找个老外移民了呢，昨天碰见说往家寄欧元了都，你看看你，工作也好感情也罢，混了个一塌糊涂，你赶紧复健，站起来，该干嘛干嘛，别让我在外面被人指指点点，说我给个瘫子当妈！”

葛璃习以为常，仿佛没听见。

“张聿白呢？”葛璃妈妈眼睛狠狠剜了葛璃一眼，“这么晚了还没回家？”

听到点名，张聿白从餐桌旁站起身，走到客厅，在葛璃轮椅旁的沙发上坐下来，“阿姨，我在厨房刷碗。”

葛璃妈妈偏过脸，不怎么愿意正眼看他，“一天天也没个笑模样，晚饭做的什么？”

张聿白如实说了，葛璃妈妈又问了些生活日常，待到话题又一次转到何时办婚礼的时候，葛璃忽然出声打断了她。

“我没心情。”

葛璃妈妈用家乡俚语骂了句难听话，愤愤的挂断了视频。

空气再次重归凝涩。

沉默了几分钟，葛璃说：“回去吧。”

“抱你回床上？”张聿白问。

葛璃拒绝，“我还不困。”

张聿白起身，先去洗手间换了衣服，而后将厨余垃圾封口拎在手里，关门离开了。

像最近夜晚的每一次告别，只有无以言说的沉默。

沿着小区的甬道一路向左，车棚底下，一个久候的身影终于直起身体，隔着很远就挥了挥手，待张聿白走进些，又笑着靠近揽住了他的肩膀：“老白白，快快，冻死我了。”

盛怀搓着手，一进门就不见外的将啤酒堆在了茶几上，又去冰箱里翻冷冻柜，“我上次买的找到了找到了，猜你就不会一个人吃独食。”

张聿白身上披着的寒霜，仿佛在看见盛怀之后，才渐次退却融化了。

他洗手换了衣服，看盛怀已经折腾出陈年的露营瓦斯路，放了个迷你烤盘，将几只还挂着冰碴的鳗鱼串放上去，转头得意的对着张聿白绽出一个没心没肺的大笑：“看，炉端烧！”

一人一罐啤酒。

低端版炉端烧滋滋作声，逐渐冒出焦香甜腻的照烧汁味道。

盛怀喝了口啤酒，眯着眼睛双手向后撑在地板上，喟叹道：“白天碌碌都是活着，此刻才是生活啊。”

张聿白撕开一包薯片，边吃边随口说：“还不打算谈个恋爱吗？”

盛怀盘起腿，抬手挠了挠耳朵：“你不能永远做我的阿贝贝吗？我有你就够了。”

“什么乱七八糟的。”张聿白没听懂，但感觉不是什么正经话。

盛怀耸肩笑了一下，“白天和单位大姐聊天，胡扯她们家孩子来着，没事，”他觑着张聿白的脸色，瞧上去似乎没有那么紧了，“就葛工唉，算了，还是说说你吧，今天的面试怎么样？”

张聿白给鳗鱼翻了个面，口气揶揄，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事：“你觉得呢？”

盛怀有点拿不准，“有戏？”

张聿白笑笑：“你这是太看得起我了，还是太瞧不起友见所长了？”

“你也是老阴阳人了，好好说话！”盛怀探头踟躇着说，“那个”

“说！”

“行吧，”盛怀正经了神色，“我最近听同事说，有家小地产公司在着急招人——规模特别小，就做过一个项目，面积还不到五万平，但是卖的很好，当初开盘的时候也是日光盘呢，现在他们在结算期，原来的建筑总监跳槽了，他们就想赶紧招个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