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院总是格外忙碌。郑美在更衣室换好护士服，习惯性地摸向抽屉里的气垫BB霜，却在碰到玉珠手链时停住了。自从那珠子裂开露出星光，她就再没化过妆。镜子里的女人眼下挂着睡眠不足的淡青，但眼神比半年前清澈许多。

“郑老师！“护士小李风风火火冲进来，“您上热搜了！“她举着手机，屏幕上“最美护士婉拒采访”的话题阅读量已达12亿。置顶视频里，护士长正对着话筒说：“郑美同志一贯谦虚，坚持把机会让给年轻人“

郑美的指尖擦过玉珠，感受到细微的电流。视频评论区有人贴出她当年获得“市级优秀护士“的老照片，下面跟帖：“这才是真正的白衣天使““比那些网红脸强多了“。

“院长找您！“护士探头进来，脸上带着奇异的兴奋。郑美整理衣领时，发现第二颗纽扣的位置别着朵微型长春花——今早更衣时还没有。

院长办公室里坐着位穿香云纱旗袍的陌生女子，发髻上的玉簪泛着珍珠光泽。“这位是西王母文化基金会的林女士。“院长介绍道，“想邀请您参与传统医德宣传片拍摄。“

林女士微笑时眼角没有丝毫纹路：“郑护士的谦逊很符合我们返璞归真的主题。“她递来的烫金请柬散发着檀香，“不过有个特殊要求——全程素颜出镜。“

郑美的手一抖，请柬落在地上。弯腰去捡时，她看见林女士的绣花鞋上沾着星屑似的亮点，就像梦中天庭的景象。

“我“

“三天后开机。“林女士的声音突然在郑美脑中直接响起，“此为见性关，西王母亲自定的考题。“说完这句，她的嘴唇根本没动。

回科室的路上，郑美的手机疯狂震动。家族群里，朱阳连发十几条消息：「妈你火了！」「有MCN公司想签你！」「他们报价一场直播顶你半年工资！」最后附了个直播链接，标题是《寻找真白衣天使》。

朱月的私信紧随而至：「妈，别理朱阳。你当年3床的事，我查到了。」

郑美的血液瞬间凝固。五年前那个暴雨夜，3床晚期肝癌患者突然大出血，她却因为约了价值八千元的黄金微针，把处置工作交给了实习护士。等第二天上班，病人已经转院，病历上记录着“处置延误“四个刺眼的字。

玉珠突然烫得惊人。郑美冲进洗手间，发现珠子完全裂开，里面悬浮着一粒米粒大小的信男。镜面上浮现出朱信男的身影，他正在云台上与司命对话，腰间玉佩急促闪烁。

“第三关要提前了。“司命的声音从水龙头里传出，“令爱发现了那页被撕的病历。“

郑美回到家时，朱月正坐在客厅地板上，周围摊满病历复印件。朱信男的教案本打开着，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“见性“二字。

“解释一下？“朱月举起一张泛黄的纸，正是当年被郑美撕掉的那页护理记录，“您的美容预约比人命重要？“

窗台上的长春花突然枯萎。郑美张了张嘴，却听见自己说：“那时候不一样“

“怎么不一样？“朱月的声音像手术刀般锋利，“因为您怕老？怕丑？怕被爸爸嫌弃？“她指着墙上全家福，“可您知道爸为了给您找那本养生古籍，跑了多少家旧书店吗？“

朱信男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。他手里提着装中药的塑料袋，额头上还有讲课时留下的粉笔灰。看见屋内的场景，他默默放下袋子，从里面取出一个香炉。

“要开始了。“他点燃香炉里的紫色粉末，整个房间顿时弥漫着道观的气息。郑美腕间的信男碎片飘起来，在空中投射出云海景象——西王母正俯视着他们，身旁站着那位林女士。

朱月的手机突然响起，是朱阳发来的视频通话。屏幕那头的年轻人兴奋得满脸通红：“妈！平台同意今晚八点黄金档！主题就叫逆龄天使的保养秘诀！预计在线十万！“

“你答应了？“朱月厉声问。

“当然！合同都——“

“闭嘴！“朱信男突然喝道，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威严。香炉里的紫烟凝聚成司命的形象：“时辰已到。郑氏美娘，见性一关，需当众明心，你可情愿？“

郑美望向投影里的西王母，又看看女儿手中的病历，突然明白了什么。她伸手触碰那缕紫烟：“要在直播里承认那件事？“

“不仅要认错，“司命的声音震得窗户咯咯响，“还要现出你竭力隐藏的老态。“

朱月倒吸一口冷气。朱信男握住妻子的手，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开始发光，在墙面投射出奇异的光斑——那是他们结婚二十年来的点点滴滴，包括郑美偷偷注射玻尿酸后脸肿得没法吃饭的日子。

晚上七点半，郑美坐在朱阳临时布置的直播间里。背景是她获得的各项荣誉证书，打光灯照得她眼睛发疼。朱阳正调试美颜滤镜：“妈，咱们开最大档，保证看不出皱纹——“

“关掉。“郑美突然说。

“什么？“

“我说，关掉所有滤镜。“郑美摘下朱阳给她准备的假发片，又取出彩色隐形眼镜。镜子里顿时出现一个面色憔悴的中年妇女，眼白泛黄，发际线后移，与墙上照片里年轻的自己形成鲜明对比。

朱信男默默递来一杯茶。郑美啜了一口，尝到仙界忘忧茶的味道。朱月坐在角落，膝盖上摊着那本病历。

开播三分钟，在线人数就突破五万。弹幕疯狂滚动：

「这就是最美护士？」

「说好的逆龄呢？」

「阿姨您这状态还是别直播了」

朱阳急得直冒汗：“妈！快说您最近太劳累！提一下那家医美机构！“

郑美看着镜头，突然发现一条特别的弹幕：「郑护士，还记得五年前3床的老张吗？」发送者ID是“肝癌家属“。

玉珠碎片从她手腕飘起，悬浮在镜头前。郑美的眼泪突然决堤：“记得我永远记得那天“她哽咽着讲述那个暴雨夜的抉择，讲述自己如何撕掉病历，讲述这五年每个噩梦连连的凌晨。

直播间人数暴跌到一万以下。朱阳面如死灰，朱月却悄悄握住了母亲的手。

当郑美说到“我女儿发现真相时，我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羞耻“时，玉珠碎片突然炸开，化作无数光点填满房间。弹幕静止了，时间仿佛凝固，只有西王母的投影缓缓显现。

“善。“西王母的声音如钟磬齐鸣，“舍皮相，见本心，此谓见性。“她袖袍一挥，郑美灰白的发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黑，但眼角的皱纹却保留下来，“真者不老，伪者难久。“

朱信男的婚戒射出一道金光，与郑美腕间残留的星光交融。司命从光中走出，手持玉册念道：“朱生信男，郑氏美娘，情深义重，特赐双仙籍。百年之后，同登紫府。“

朱月膝盖上的病历突然自燃，化作一只青鸟飞向窗外。朱阳的手机屏幕上，观看人数重新飙升到十万，弹幕清一色「泪目」「这才是真女神」「求养生秘方」。

三天后的清晨，郑美在护士站收到一个锦盒。里面是两枚白玉印章，分别刻着“朱真人“和“郑元君“。盒底压着张云霞笺，上书：“每周一三五在凡，二四六日游仙，周日自便。“

朱信男批改作业时，发现红墨水变成了金色。校长室打来电话，说教育局特批他开设“古典养生学“选修课，教室安排在新建的“紫云楼“。

朱月在整理母亲衣柜时，发现所有美容仪器都不见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护理专业书籍。最上面那本的扉页上，郑美刚写下新的进修计划。

除夕夜，全家吃过年夜饭，朱信男和郑美借口散步来到阳台。长春花在寒冬中怒放，花心浮现出微型云台。两人相视一笑，手牵手踏入花心，身影渐渐透明。

屋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