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味混着血腥气直往鼻子里钻，萧景明盯着张坤手里的铁尺，汗珠子顺着下巴往下淌。那铁尺边缘还沾着片碎指甲盖，在油灯下泛着暗褐色的光。

\"公公且慢！\"他扯着嗓子嚎起来，\"小的到底犯了哪条宫规？\"

张坤慢悠悠踱到他跟前，铁尺\"啪\"地拍在刑架上：\"地牢暴乱当夜，你与反贼丽妃同处一室。禁军亲眼瞧见她带着你越狱——\"铁尺突然抵住他喉结，\"这够不够治你个大逆之罪？\"

萧景明喉结滚了滚，铁尺的凉意直窜天灵盖：\"冤枉啊！那疯婆娘硬拽着我当人质，您瞧我这胳膊腿儿像是能劫狱的料？\"

\"倒有几分急智。\"张坤枯指弹了弹铁尺，\"可惜净事房的档案上，籍贯不详，引荐人不详——\"他猛地掐住萧景明下颌，\"宫里最忌讳的，就是不清不楚的人。\"

牢顶渗下的水珠\"啪嗒\"砸在萧景明额头上，他盯着张坤蟒袍上的螭龙纹，突然咧嘴笑道：\"公公明鉴！小的入宫前撞过头，真记不得老家在哪儿了！\"

\"嘭！\"

铁尺擦着他耳根钉进墙里，震得铁链哗啦乱响。

张坤枯黄的面皮在油灯下忽明忽暗：\"油嘴滑舌的咱家见多了，能活过三堂的没几个。\"

\"别别别！我说实话！\"萧景明眼珠子骨碌转，\"其实小的祖籍云州，八岁被拐子卖到南诏......\"

\"编，接着编。\"张坤突然从袖中抖出张泛黄的纸，\"云州户籍司的存档上，可没有叫萧景明的。\"

萧景明盯着纸上模糊的朱砂印，后槽牙咬得咯咯响——这老阉货连地方衙门的老黄历都翻出来了！

\"公公圣明！\"他脖子一梗豁出去了，\"其实我是北国萧氏遗孤！\"

铁尺突然顿在半空。

张坤浑浊的眼珠泛起精光：\"北国萧氏七年前就灭族了。\"

\"您看这个！\"萧景明扯开衣领，锁骨处的狼头胎记在油灯下泛青，\"韩公公亲口认的！他心口也有个一模一样的刺青！\"

牢房里突然死寂。

张坤的蟒袍下摆无风自动，铁尺尖缓缓划过胎记：\"韩老狗倒是藏得深......\"他突然收尺冷笑，\"可惜这套说辞保不住你的命。\"

\"那这个呢！\"萧景明猛地从裤裆夹层摸出雕龙玉佩——幸亏那日藏得隐秘，\"丽妃塞给我的！\"

玉佩撞在铁尺上迸出火星，螭龙纹在幽光中活灵活现。张坤脸色骤变，枯爪闪电般夺过玉佩：\"哪来的？\"

\"地牢炸锅那会儿，疯婆......丽妃娘娘硬塞的！\"萧景明咽着唾沫瞎编，\"她说拿着这个能保命！\"

张坤摩挲着玉佩边缘的裂痕，突然甩袖走向牢门：\"今夜子时，送你上路。\"

\"公公！张爷爷！\"萧景明扯着铁链哗啦响，\"我还能抢救一下！\"

......

与此同时，司礼监偏殿的鎏金香炉吐着青烟。中年太监翘着二郎腿剔牙，翡翠扳指在案几上敲出\"哒哒\"的响。

\"人审得如何？\"灰袍人从屏风后转出，兜帽下的声音像是砂纸磨铁锅。

中年太监啐出口中的茶梗：\"榆木脑袋按规矩审着呢，倒是你——\"他斜眼瞥向灰袍，\"确定这小子是萧氏遗脉？\"

\"韩老狗拿噬心蛊试过。\"灰袍掀开兜帽，赫然是韩公公那张蜈蚣疤脸，\"错不了。\"

\"北国遗孤，淑妃走狗，如今又搭上丽妃......\"中年太监突然吃吃笑起来，\"这小阉狗倒是颗好棋子。\"

韩公公枯爪攥紧香炉：\"老祖爷那边......\"

\"急什么。\"中年太监弹了弹蟒袍上的香灰，\"张二愣子最讲规矩，断不会让他死在地牢——不过该吃的苦头......\"

话没说完，窗外突然传来更鼓声。韩公公身形一晃消失在夜色中，只剩香炉青烟袅袅。

......

子时的梆子声撞碎地牢死寂时，萧景明正盯着墙角的蜘蛛网发呆。铁门\"吱呀\"洞开的刹那，他猛地蹦起来：\"公公我还能......\"

\"嚎什么丧！\"狱卒一桶冷水泼过来，\"上路前给你捯饬捯饬！\"

两个灰袍太监拎着漆盒进来，竟是套崭新的靛蓝太监服。萧景明摸着滑溜溜的绸面，后脊梁窜起凉气——宫里处决死囚前，确有更衣的规矩。

\"几位大哥......\"他系腰带的手直哆嗦，\"咱这是去菜市口还是乱葬岗啊？\"

\"美得你！\"狱卒往他嘴里塞了团麻核，\"配享乱葬岗的得是体面人，你这种——\"漆盒\"咣当\"砸在地上，\"喂野狗都嫌塞牙！\"

萧景明被推搡着穿过阴湿的甬道，腕间铁链在石壁上刮出火星。拐过三道弯后，眼前豁然出现个八角石室——正中摆着具青铜棺材，棺盖上刻满扭曲的符咒。

\"躺进去。\"张坤的声音从阴影里飘来。

\"这这这......\"萧景明两腿发软，\"现在流行活葬？\"

\"聒噪。\"张坤蟒袖一甩，他整个人腾空摔进棺材。棺盖合拢的刹那，无数牛毛细针从四壁弹出，冰凉的触感密密麻麻抵住全身要穴。

\"公公饶命！我招！我全招！\"萧景明扯着嗓子干嚎，\"其实我是南诏细作！吴老怪他二姨夫的姘头！御膳房刘麻子欠我三两银子......\"

\"闭嘴。\"张坤的掌心突然贴上棺盖，\"走岔了气，可就是万针穿心的下场。\"

萧景明还没反应过来，棺内突然腾起青烟。针刺般的痛感顺着经脉游走，他惊恐地发现丹田气旋竟自发运转起来——这次行气的路线，赫然是《扶柳劲》第三转的口诀！

\"嘶——\"他疼得直抽冷气，眼前突然浮现那日疯女人比划的手势。气海穴\"轰\"地炸开热流，足阳明经的关隘竟在剧痛中松动！

棺外传来张坤的冷哼：\"能撑过一炷香，算你造化。\"

......

当棺盖再次开启时，萧景明跟水里捞出来似的，浑身衣裳都被汗浸透了。他颤巍巍抬起胳膊，发现皮肤下隐隐有青芒流转。

\"居然打通了三条正经......\"张坤盯着他看了半晌，突然甩过个油纸包，\"滚去西三所当值。\"

萧景明捧着热乎乎的酱肉包懵逼：\"不杀我了？\"

\"杀你？\"张坤的蟒袍扫过棺材上的符咒，\"司礼监的'洗髓棺'难得开一回——\"他忽然露出森白牙齿，\"记得把棺材钱记淑妃账上。\"...